明天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道教以之为七月鬼门开,十五最盛,先祖回阳间与家人团聚,野鬼孤魂外出游荡。故中元节多祭祖、超度法事。
小时候胆子小,但在看恐怖故事上又格外勇猛。不知道在哪里浏览过一段话,说中元节容易撞鬼,尤其是晚上太阳落山后,故要早回家。
走夜路容易看见“奇怪的东西”,若无意看见了,只要目不斜视,直往前走就好,切忌回头。
看到之后,我只记下这个知识点,转头就忘了。
那天回家,已经很晚了。天色一下降成深青色,那时 LED 灯还没有普及,路上闪亮的招牌少得很,树木和楼房多是凝实的黑,路灯漫射出浓厚的黄光,断断续续连接着远方,像一个隧道通着回家的路。
小学时书包还很沉重,我走路很慢,等到小区时,天色已经大暗了。加上老旧小区路灯极少,在最后回家的那一段,就好像在兑水的墨水瓶里赶路。
这天格外黑。
我上了楼梯,白炽灯有气无力地亮着,或者是只能说是开着,暗淡的光亮连照明都做不到。
直到那时,我还是不记得这一天是中元节。
那时我家住在顶层——八楼,又没有电梯。每层只有两户人家,我的邻居是个独居的老头,年事很高,行动起来很缓慢,不大说话。平时见他次数很多,偶尔碰面也是在门口,他从天台下来:他在天台养了一群信鸽。据说还是信鸽协会的什么人。
七楼只住着一户人家,夫妻带着孩子,暑假时孩子应该回老家了;另一户的门被砌起来了,被粉上颜色不太一致的白灰,过道上堆积着一些杂物。
背着书包犹如负重攀岩,才走几步就畏惧得不行,所以走得特别慢。
约莫是在三层,我听见背后有拍楼梯扶手的声音。金属敲击声,很闷,我回头看,昏暗的楼道里什么都没有,往下透过栏杆看,再下一层,也没有人。那震荡的声音很快消失,整个楼道里只有我的呼吸声。
我扭回头,继续向上走,才走了两步,一个念头才忽然钻进我的脑海:今天是中元节。
楼道上的灯更加昏暗了,我忽然有些心慌,加快脚步,头僵着,不敢回头看。
咚——咚——这声音忽然响起来,好像也在上楼一样。我不敢做声,一直上楼梯,脚步从一步一级跨作一步两级。书包上重量忽然不可忽略起来。
我身上的冷意一直往四肢蔓延,指尖已经开始发麻。“会不会是楼下的住客?”
五层了,这声音仿佛适应着我的步调,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儿。咚——咚——
此时的我已经忘记喘气,只想赶紧回到家,这声音穷追不舍,每一声都好像敲击在我的头皮上。到了六层,这声音还不停下。
我面朝前,壮着胆子喊了一声:谁啊!
那声音好像忽然沉默起来——我撒开腿就往上冲,这声音没有追上来。
到了七层,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有——这声音却骤然从中止的地方出现了。而且频率更快,靠近得更快。咚咚——咚咚咚——
我立刻狂奔,喉咙发紧,几乎要昏死过去,发不出任何声音。
咚咚——过了七层,这声音还穷追不舍,连我最后的一点侥幸都破灭了——我频频回头,什么都没有。
冲到家门口,掏出钥匙,这声音已经越发靠近了,像砸在扶手上,迫近。
我的手不停地抖,没法把钥匙插进锁孔,最后用两只手,才把钥匙塞进去。
咚咚——咚咚咚——
这声音已经上到七层,很快就转了弯。
门是反锁的,我要转好几圈,妈的。
那声音更近了——咚咚咚——听起来就只差三五步——咚咚咚——我拉开门,拔出钥匙——咚咚——窜到房间里,带上门。
那声音骤然消失。
我摸开灯,才松了一口气,大口呼吸起来。我渐渐找回我的知觉,脚酸、背痛慢慢回来。
回到房间,我才感觉到肩上的重量,我坐下来,卸下书包抱在怀里,拉开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