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最怕回忆的,本来长长的人生,一经回忆,立马就缩短了。

但生活里又埋伏有许多契机,能触发回忆,比如我在这人间喘息的二十年整,忍不住总结,过去种种便凝成一念之长了。我回想这二十来,大多数时间都是再浑浑噩噩、庸庸碌碌、跌跌撞撞地老掉。

老也总要老得明白一些吧:所以我努力回想过去同这个世界的一切联系,这些东西早就像脱水蔬菜一样,失去了原来的滋味,好多细节全都不见了。

他妈的,要是有本日记多省事儿。

改不掉的恶习

其实我日记本还真不少,只是写完的不多。新年、生日、开学之后,一年总有那么几天适合下定决心做某事;剩下的每天,都在偶遇半途而废的理由。

我有一些毛病老改不掉,好习惯也总是坚持不下去:坚持不了写日记算是一点。

收拾东西的痛

收拾不了东西,也算一点。我想一想我这 20 年,书包、书桌乃至房间,整洁有序的日子,跟这篇文章里的错字一样多。

咳,倒也不是我真的懒于且安于这种邋遢,只是我似乎有种特别的能力,总能很快地把东西全都弄乱:我没有把用过的东西放归原处的能力。所以总会挑个特别时刻,做一次大整理,然后再花上几天让它变回常态,循环往复。

诚实地说,我虽然耐乱,但是并不喜脏:甚至于爱干净。我倾向于把这种矛盾诠释为我爱干净的本性向需要灵感的小脑袋妥协的结果。混乱的环境,确实能营造一种放松的氛围,在这种氛围里,我果然能联系各种细节;迸发许多创意。

不过,我也常常有因太乱而找不到东西的时候,我也常常大骂自己。但是说给别人,总要强调满意的一面,苦自己咽掉就好。

生活总是把好的一面给人看 另外的一面,是要爱的 ——余秀华《爱》

在这一点上,我几乎已经放弃了自己主动改掉的期望。以后我想专门写一篇文章来讲“我与收纳”。

我的随便

我真的挺随便的,我缺乏对自己和他人的明确规范,至少在过去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这样的。我一直怀疑这和我从小的生活经历有关。

我几乎被要求过一定要做任何事,一定要交作业不算。

不过在我的“作业史”也有挺多羞耻的过往,日后再谈。我的父母基本上放养我,有事谈心或者商量。从很小起,我妈就不帮我收拾书包了,她也不管我收不收拾。你看,这头没开好,能怪我吗?

“你没收拾,明早来不及,迟到了,忘带东西被老师骂,可不要怪我。”

——可是偏偏我动作麻利溜儿的,路走得还快,而且成绩也不错讨老师喜欢,老师不骂我,你说气人不?

有时候想想我没有长歪也是挺不容易的,这个问题还没想通,先略过。

这种任由我乱来,但是我必须为之负责的教养方法,让我幼小的心灵不得不提前思考、面临这个复杂的人世:造成了我的早慧。

说自己早慧有点羞耻,还是叫早熟吧。我觉得能在三年级与大人辩论,脱口“你不是客观的,你只是主观上认为自己是客观的”这样句子的,也许可以说明了他在哲思和文字上的一丝联系吧。小学时候,书倒是读得多。名著几乎没怎么沾边,都是些杂书。

读书养性

我们这一代人,我也见过读金庸古龙琼瑶的书迷,但是终究少,我也不大读。在我三四年级,大看言情小说,还是讲用 QQ 网恋的,所以我很小就会写骚话,这一点的能力倒也没有随着年岁增长而散失了。

还有一些别的书,也不算坏,相比而言。我曾经翻过一本——在那个懵懂幼稚、内心纯洁的年少时——名为《流氓教师》的黄色小说,在临时搬到西湖之畔的福建省图书馆少儿分馆

我控诉。

我不是看完了整本书,而是选书的时候翻到中间。如此随机的一翻,就遇到如此不堪(因为从现在看来也没有任何美感可言)的内容,着实是我人生的一大败笔。后来这本书我就塞回书架了,在学校我还绘声绘色地同姐妹们讲解我看到的内容。他妈的,又是一个败笔。从“绘声绘色”来看,我说不定可以创作一些胜于蓝的——此公众号因多人举报被关闭。

性教育

不过说起这个,我受性教育很早,这要感谢小学的音乐老师——尽管她也很局促,但作为兼任的心理健康老师——为我们讲解了小学生性教育读本;我的母亲也有用“比喻”通过讲过;在老家,我从一个柜子里也翻阅过一本大约是给新婚夫妇的读本。

因此,在我看来,性是科学的,它没有什么道德意义;但同时,又因为我看的书多,讲真爱的小说尤多,早年互联网风气也比较开放,接触很多美好的东西,因此性,对我来说又是一种美。

最近看了些报告和专著,加上自己也一直思考,我以后很想和大家坦然地聊聊“性”。虽然我常在宿舍开车,不过也不是烂俗直白的车,硬说,也可以算是高级的低级趣味,为此,希望我的形象不会被破坏。

我的认知方式

为什么说这个事呢,你细品一下,一定会发现:我的认知形成方式很独特。

从来没有人教我怎么做。

因此,我对于这个社会的一切成俗的认知,都没有建立起来。

未被建构的三观

这是我一直以来,浑浑噩噩的缘故:我受到的教育方法培养了我的责任感和思考意识;因此,当我与社会交往时,我不断将我的行为比对于他人之行为,我通过同情、共情、观察了解他人,学习或者吸取教训来规范自己——之前心理咨询师说过“我的成长经历中,关于‘我’的部分是很少的”;而涉及在我自己的世界,则没有任何即成的认知来影响我思考的方式:我否认这个社会构建的任何先验结论。

所以,我很难说自己是一个传统的人

没有任何一个人以任何方式(以权力形式或者非权力形式)告诉我:“男生和女生应该表现得不一样”(顺便说,我小时候跳皮筋真的挺厉害的);“一个家庭是由男人和女人,加上他们的孩子结合而成”,“孩子应当服从于父母,女人应当服从于男人”

——我所有的观点都不是克服了原有的偏见而形成的,我连“见”都没有,这种经历使我对于人们的一切有着近乎放纵的宽容——这很是建构主义的观点。

当然,诸如“老师都是好的”这样的期望也没有,在我求学生涯里,遇到了非常多的对我意义重大的老师,我感激且铭记。

但我也遇到过真正的“流氓教师”,我的好朋友是受害者。那时事情还没有到严重的境地,我们在形势不好时,主动同班主任说了,最后那老师应该是被停职几年,具体的惩罚我已经不清楚了。这段经历让我知道“说出来”是一件多么需要勇气的事,同时也多么重要,使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证了人性的阴暗面,已经最重要的——其“复杂性”。我不期待人性有多么崇高。

所以在大多数人看来“理应如此”的事,在我看来只是一种暂时的共识而已,和其他观点没有什么高低之分,是否合理都应该被讨论。

我的自我认同

在初中,我完成了纯粹的彻底的自我认同。

没有经历任何内心的矛盾和痛苦,这与许多人不一样:有的人的自我认同是有条件的,ta 必须通过他人或者社会的支持或肯定来获取力量,或者压抑焦虑。社会与我没有发生过激烈冲突,因为在“‘我’是谁”这个问题上,我根本不需要它的回答。每次它想指手画脚的时候,对我来说的反映只有:“知道了,闭嘴吧您”

当然,说的很玄乎,我也并不是没有为任何事动容过,我的感性给了我很多的折磨和快乐,这才是让我不断向前的动力。

最终的状态

在从我的社会性角度来说:我遵循着“不有意伤害别人”的理性底线;从内心世界来说,我改不掉的就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惊疑:好奇一切、质疑一切。

我最缺的就是探索它的能力和勇气。这是我固有的毛病,坚定的意志力和执行力。

旧的东西

上面这些太形而上了!我们谈谈一些脚踏实地的东西。

我想来想去,我这二十年里,喜欢和讨厌的东西基本是没什么变化的。

喜欢的东西

我的书法是童子功练起,小时候是外公带,后来报班。从小学算起到现在,虽然断续,但是那种喜欢都没怎么变过。当然,为了避免舍友揭穿,我先自曝。

那就是我常常把一切物什都备好,笔墨纸砚俱全,然后放一个学期,再带回去······

一个人究竟能坚持多久一件事?——从他下定决心到做好万全准备。

喜欢美倒是很好笑的一点,不过我的这个美层次深一点,大抵有羡慕一切美好事物的感觉。我真觉得我应该尽力地让位,把这个世界留给美丽的人以及创造美丽的人。

讨厌的东西

讨厌的事情也不怎么变,以及我的内向。

我不喜欢侵犯他人生活的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对虚伪和谎言尤为厌恶。

现在想想,我小的时候坐在绿皮车上同陌生人唠嗑,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外向,而是因为儿童对人类没有什么防备,所以很快亲近起来。我在亲近的人和不熟的人之间,是个彻底的两面派。

以前的绿皮车是来往两地的家,所以总有期待。

我其实特别讨厌旅游,从出门汲取快乐实在是太难了,对我来说旅行只是为了与同行的人分享一段独特的经历吧。但是打脸的是,在十九岁的末尾,我却一个人跑到湘西土匪窝度过了 5 天。谁他妈敢信呢?我自己都不信。这个日后掰扯给大家听。

喜欢的人也没怎么变,纯粹、热烈、善良和真诚,以及一双透亮的眼睛。

至于排球,从初中自垫的初次邂逅,到高中的正式入坑,直到现在每天上瘾:因为排球发生了太多或喜或悲的事情,但都很有意义。

新的改变

其实从排球说起,它才是让我变得不一样,让我意识到我改变的可能。

(妈的,写了三千字,终于写到新东西了)

我没有世俗的偏见,但是我有知识、眼界和阅历的局限:在很多事情上,我是无知的,甚至有时候是很自大的。

我一直以为,那些习惯,我真的坚持不下来;我的行事风格是无法改变的。

排球给我的改变

排球让我发现了另一个我:一个一点都不随便的狂热执著的我。加入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男子排球队可能是我大学最正确的决定;选修焕江的排球体育课可能是我高中最正确的决定。

我发现我真正不变的,都是那些内核的东西;但是其他,使我不能改变的,更有可能是内心的恐惧和懒散。那些比较好的习惯,大都因为某些特别的动力而养成。

比如我的“认真刷牙”以及晚上坚决不吃夜宵的习惯,前者是在“摘掉牙套反而牙坏了”的恐怖阴影下养成的;后者则是有了明确的受益——“体重的下降”从而产生激励。

人在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压力,高中时候我为了见一个人一面而每天六点半起床,复习时也自律得要命。

我想我可以随便,但不能懒散。至于恐惧,是真实的恐惧还是虚假的恐惧,现在“惊疑”一下,也有待商榷了。那些我不敢跨出的,跨出了,又怎么样呢?

二十岁前的高光

文章开头,我说自己大多时候是在老掉。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也并非是没有高光时刻。

在今年,尤其是春末之后,我的小脑袋灵光起来,思考了很多。我真实地意识到,我需要让自己变好,我从前想要让位于美,现在想一想,我干嘛不自己接近美呢。这些心路历程,有机会也可以分享。

总的来说,我意识到了生命的宝贵,“我”的可贵,我要将命运握在自己的手中,探索自己的全部可能。

结束

我隐隐感到,我要找到我的哲学答案了。

阿长教导迅哥,说人过世了不能说“死掉了”,而要说“老掉了”。我想,我“老掉了”,却可以看作是:那活了 20 年的我死掉了。我亲手杀死了我

写这篇推送,倒不是为了讨要祝福,毕竟你能看到这,就已经是给我了极为贵重的礼物了。写字之人,最怕写出来的文字没人看,厨师的菜,好坏都比吃不下去要好。

若是你真的读了又读,还颇有心得,那若不可以,我愿意与你引为知己;如若可以,我以身相许也未必不行,要是实在不合我意,我就来世给你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