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烦吧唧嘴了,每次听到饭菜和口舌搅拌的声音,我都觉得浑身发抖。
清脆的水声混合着被咀嚼的食物的粘腻,好像把人的喉咙糊上又抹开,糊上,又抹开。
长大后,渐渐理解了这种吃东西的方式,我也从来不愿意指责别人的这种咀嚼方式——人各有异,我拿什么立场干涉人家的行为呢。黄氏耳聋,这是我自保的方式。
我没想到你会吧唧嘴。
你在我耳边吃着香蕉,不知道是我对你发出的声音,总以做英语听力的态度来听,还是香蕉这种食物天生适合与唾液共舞。
我怀疑你在我耳朵边上打快板。
就在听到你这几声延绵不断的巨响时,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你 500 天了。无可救药的 500 个单相思夜晚。
我第一次知道你会吧唧嘴。
现在是中场休息,我长途奔波跑到仓山区来看你打比赛。这是我难得的可以直面你的机会。这场球并不好打,我们校队的主力二传受伤了。
随着裁判的长哨,比赛继续,你回到场上,吧唧嘴的余音绕耳,经久不绝。你在打球时就像一道笨拙的光。
我终于知道了你会吧唧嘴。可是,我还是好喜欢你。
曾经,我把你供奉为神,用笔墨供养你。
你有“一双清亮的眼睛,可又深到我无法收回自己的倒影“,这句话闯入脑海时,我刚刚推开门帘,走进二楼食堂,在那里,我中了它们的埋伏。
我写过你的每一寸身体,每一个姿态,每一种神色:我幻想把你囚禁在我的方块字里。可你只愿意做我无法触碰的神。
我看着你在球场上,还是那么从容,我却忍不住笑场。
我觉得吧唧嘴也挺可爱的。真的。
虽然你的神性从此破灭了——我实在没法接受一个吧唧嘴的神。但你的人性依旧美丽,我喜欢你的不完美。
就像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还喜欢着你,哪怕你崴脚的时候,丑陋的走路姿势特别;还喜欢你脸上争先恐后的痘痘。
你说福州话的腔调真温柔好听——这对于福州话可谓是无上赞美了。
虽然一直以来,你都只愿意做我的朱砂痣,而不是蚊子血;虽然我把学习以外的所以闲笔都交给你,把少年的青涩都交给你,我也只被允许做你生命中的一片云;虽然我们的交集里,百分之九十九是我的一厢情愿,剩下的百分之一是机缘巧合。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不求你知道。
你教会了我爱的要义:爱一个平凡人。
你让我知道,一个堕入凡尘的神,也值得我去爱,我也能够爱。这并不把“你有缺点而我还爱你”作为一种施予,也不把“我爱的你有那么多缺点”视为委屈。
我彻底地、深刻地接受着你不完美的那一部分,甚至有时我还有更爱一些——我想去肯定它们,赞美它们,拥抱它们。
后来我才从学者口中得知,爱对方的不完美,是在爱不完美的自己。
事实上,我没有资格爱你,但我依旧学会了如何爱人。
三年后,你果然成为我的朱砂痣,我也可以坦然地把你写出来,内心皆是清白,连一点恋旧的影子都没有。
日新月异,一年里的情人节越来越多,“我喜欢你”也可以越来越轻易说出口。月晕消散后,你愿意对你喜欢的那个人说“我喜欢你的吧唧嘴”吗?
如果这年七月初七你一个人过,那就不要过七夕,过乞巧节。我把我学来的“巧”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