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这样,不过经历了人生五分之一的时光,难能使我有所触动;可我分明看到了它,从我父母身上流走,用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织起的细丝,牵引着,拘束着,渐渐地改变他们。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父亲的发鬓尖处染上了一点白色,似乎很快就将侵占他的一头乌发;母亲开始往脸上擦些什么,会对着镜子默默地发愣;父亲做菜时容易叫刀割破了皮叫油星儿烫伤手调料也常忘了放哪;母亲不敢再爬叠了两层的凳子来取放东西;他们总是格外关注我说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总是强烈地要求我和他们散步。
我走过了许多的路,身旁也围绕着经过了许多的人,可如今在乌愣的夜空,隐隐点缀着些叫霾遮住了的星光下,循着路灯走在往无车辆的柏油路上。有时我站在他们中间,挽着他们的手,细细摩挲着他们越来越干硬的手掌,感受着一层茧从掌根密密地铺满到指腹;有时母亲牵着我的手,父亲搂着母亲的肩,站成一排;有时我走在前面,他们跟着,顺着路灯光的投影,把我高瘦的影子投向他们,然后把他们厚重的影子投向我。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谈着,关于人生和理想,社会和教育,企业和政府…渐行之中,天上的星星转了几转,霾也遮重了更多,影子在我和他们之间来回传递,雨水落叶一次次袭漫遮盖了路面,终于母亲需要仰起头来看我,手也再不能搭上我的肩,终于我的肩膀赶上了父亲的肩膀,手可以勾上他的背,终于我路灯下的影子不断拉长,受时光的羁绊,褪去了外层模糊的遮掩,变得越来越纤弱而敏感。
责任像享受一样渐渐倾斜到我的身上,我开始对许许多多细微事物有所在意,常常不能忘怀,而每等到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就有了细细观察他们的机会。所以静静看着他们忙碌,而不是支使我去做事;看着他们的身影在一次次开门关门后佝偻;看到岁月在他们脸上錾刻的一道道细纹,看到他们受血缘的驱使毫无保留的爱着我,就此把自己揉碎进我的生活,用精力与血肉构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感到责任越来越重大,使我惊讶于他们肩上所承受的压迫之大。
他们强撑着压力、烦恼,像神一样为我建造了一座宫殿而把自己锁死在殿口成为两墩受风吹雨打的守护兽,从此我安稳欢乐无拘,拿着刀子伤害他们而不自知,而他们咽尽了汗泪,微笑地靠在我身边,欣慰的一句——长大了。
写时,眼泪几度盈眶,只是在教室里,却不敢露情万分。只是越感到父母的累困,心中常常涌出愧疚。